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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該懲罰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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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懲罰的是我

容與半夢半醒之間竟是隱隱嗅到了極淺的蘭香。

似蘭又非蘭,與他曾在裴姝未身上聞到的暗香極其相似,這般獨一無二。

只是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回了明光殿,又差人把斷魂草給阿未送了過去,根本沒有親自去青鸞宮,又怎可能嗅到阿未身上的氣息?

容與沒信,可鼻息之間熟悉的馨香經久不散,甚至越發清晰,他腦海中的意識漸漸回籠,睜開眼時,眼前浮現模糊的白色身影。

分明不過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可容與卻是陡然清醒:“阿未?”

他坐起身,身上的傷撕裂,劇痛襲來,他強忍了下去,闔眼後又睜眼,眼前模糊的身影便已清晰。

他不敢相信,再次合眼睜眼,可眼前人卻沒消失,依舊側身坐在他床邊。

容顏絕色,眉目清冷,白衣出塵,不是裴姝未又是誰?

“你怎麽來了?”容與興喜之餘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如今滿身的狼狽,手忙腳亂地要遮掩,“我還沒穿好衣裳,你且等一等我。”

說著他取過身側的衣裳便要穿起來,只是卻被裴姝未按住了手,她一手按住他,一手緩緩攤開掌心,幽碧色的斷魂草漂浮在她掌心之上,她問:“你為什麽真去取斷魂草了?”

斷魂草亦似雨燕矯健輕盈,安靜躺在裴姝未掌心。

容與隱隱察覺到了此刻的裴姝未與以往不同,小心謹慎地問:“你不喜歡嗎?”

還是已經不需要了?

“我只是問,你為什麽真去取斷魂草了。”裴姝未沒應容與的話,只是問。

容與覺得奇怪:“你煉藥需要它,我力所能及,自是要為你取回來。”

他似是意識到了什麽,“你不必覺得虧欠於我,你從未要求過我什麽,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何況我也沒有受什麽傷。”

他強撐著坐直了身體,牽扯了身上傷口,冷汗直冒,臉色越發蒼白無血色,他卻迎著她看來的目光笑著:“你看,我什麽事都沒有!”

容與所謂的沒受什麽傷便是修為如他都臥床難起,裴姝未眼睫微微一顫:“倘若你真沒受什麽傷,為什麽不肯親自送斷魂草與我?”

分明性子變了那樣多,可偏偏討人歡心上的愚鈍從未變過,受了重傷也從不肯示於人前,更怕人憂心,寧可一個人偷偷地藏著療傷。

連現成的討她歡心與原諒的機會都不知道抓住,這樣的本能讓她漸生熟悉。

曾經的顧寒覺又何嘗不是這樣?

容與終於後知後覺地隱隱察覺到了裴姝未言語間的關切和松動。

被惡鬼咬噬的傷口分明痛極,可他卻止不住地扯著唇角笑了:“你別擔心,我沒事。”

這次他不再隱瞞,認真地解釋保證道,“我雖是受了傷,但養養就好了,我發誓,絕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少年凝視著裴姝未的目光滿是真摯與赤誠的愛意,那是她唯獨第一世時曾在顧寒覺眼裏曾看見過寥寥數次的目光,裴姝未避開了少年的目光,“容與,你沒了記憶,我們如今不過才見過幾次,你便這樣愛我嗎?”

這些時日以來她一直覺得容與在試探或者圖謀什麽,更是堅信他絕不會為她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去取斷魂草。

可眼前的斷魂草卻又在提醒著她,眼前的少年似乎的的確確忘記了過往,甚至不知為何又對如今的她動了心。

裴姝未終於沒再否認兩人之間的關系,容與很是高興,前所未有的認真地垂了眼眸,順著裴姝未避開的目光,看進她眼裏:“阿未,我的確沒了記憶,可我的心不會騙我。”

他字字清晰,毫無遲疑地道,“母後告訴我,我在凡間歷劫之時曾與表妹定情,可哪怕沒了記憶,我也很清楚,我從不曾對表妹動過心,更何談定情?唯有你,見著你的第一面,我便會因為你的疏離難過而悲傷,甚至我更想的是無論我是否難過,只要你能開懷快樂,我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

裴姝未手指微微蜷縮,“即便真的這樣愛我,可你連過去都忘記了,為什麽會覺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呢?”

她問,“你便不怕不是你虧欠了我,而是我曾經傷害過你嗎?”

容與沒有絲毫停頓:“怎會?”

“我只是忘了過去,不是失了自我,我有判斷是非輕重的能力,倘若真是你有意傷害過我,你又怎會變得這樣不快樂?”他道,“你知不知道,我此前在冥界界河之中記起了一些我們的過往,曾經的你那樣輕快過、那樣愛我過,又怎會傷害我?”

“若你真的傷害過我,我相信那也是迫不得已,不是你之過,是我無能,連護好你的能力都沒有,讓你受罪如此。”容與滿目歉疚,“曾經的我無能,如今我定會護好你,無論你想什麽,要去何處,我都會盡己所能地給你,只盼你過得開心。”

裴姝未問:“無論什麽?”

“是,無論什麽。”容與道,堅定如許諾,“我再不會食言,更不會再離開你。”

“倘若阿未給我機會,我們生死不離,永遠都不要分開。”他道。

——“好,都聽阿未的,我不恨,我們也永遠都不要分開,我們還要白頭偕老,哪怕是死,我們也要同穴而葬!”

——“便以此為信物,生死不離。”

裴姝未說不清是何感覺,只是眼底的淚忽然滑落。

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淚痕墜落,似斷了線的紙鳶,漂浮無所依。

容與又何嘗見過清冷如裴姝未落淚?這一刻,他連心間都揪緊,卻又手足無措:“怎麽哭了?”

他擡手輕撫她眼角滑落的淚,“別傷心了阿未。”

少年驚慌失措下的討好都很笨拙,來來回回卻也只會安慰那幾句話,可潤濕指腹的淚意卻在不斷漫延。

明亮的光線穿過殿牖,疏漏成斑駁的光影映在眼前人瑩白的肌膚之上,更顯得淚痕似雨,淚落無聲,容與越發無措:“所有的錯我都會改過,你別傷心了好不好。”

眼前人的淚卻未止。

殿中有風拂過,拂起眼前人臉側的軟發。

發絲纏繞上容與落在裴姝未眼角的指腹,浸潤淚痕的濕意之後如情絲般緊緊纏繞其上,細微的癢意在這一刻順著指腹湧入心間眉梢,不動聲色間便引人入魔。

也是這一刻,眼前人淚又滑落,如鬼使神差一般,容與輕擁裴姝未入懷,溫熱的指腹輕壓在她眼角,為她拭去不斷滑落的淚。

察覺到懷中人只是微微僵硬卻沒推開他之後,他越發用力地攬住了她的腰身,唇角珍重地輕觸在她發間,可卻又似覺輕浮,只蜻蜓點水的瞬間便已分離:“倘若我有不好,你該懲罰的是我,而不是你自己。”

少年話音落下的霎那,懷中人心中緊繃的弦似徹底斷裂,淚更肆意地墜落:“顧寒覺,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來有多恨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容與忘了過去,只覺得自己過去也許讓裴姝未受了委屈,“過往的傷害我無法抹平,但我盡量會彌補過錯的,從今往後,你要我怎樣都可以。”

懷中人終於哭出了細微的抽泣,容與心疼的同時,卻也松了口氣,有些時候,莫大的悲傷與絕望是需要一個釋放的缺口的。

他下顎輕放在她發間,輕捋她背脊為她順氣,“哭出來就好了,今日過後,你要什麽我都隨你,你想去何處我都與你,定不會再有負於你。”

他為阿未取斷魂草時從未想過能得阿未原諒,到如今阿未願意承認他們之間的過往,甚至終於對他展露出悲傷絕望的情緒,他心間到底是酸脹悲喜交織。

定不會再有負於她?

裴姝未感知著溫熱粗糲的指腹輕輕擦拭眼角淚珠,只安靜靠在容與懷中,眼尾分明是滑落的淚,可方才悲涼幽怨的目光卻在靠入他懷中的頃刻之間化作了一種冷漠到近乎冷酷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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